一个心机深厚的女人
汪小姐是我在国内时的同事,年长我十岁。从小生长在珠江边。由于常年被海风吹着的缘故,皮肤黝黑。加上身材短小,滚圆丰满,给人一种肉厚身沉之感。唯有那双乌黑还算灵活的
汪小姐是我在国内时的同事,年长我十岁。从小生长在珠江边。由于常年被海风吹着的缘故,皮肤黝黑。加上身材短小,滚圆丰满,给人一种肉厚身沉之感。唯有那双乌黑还算灵活的眼睛,一眨一眨扑闪着,有一点吸引力。汪小姐的衣服总是穿的很贴身,也满性感。远远的从对面走过来,好似一只北方雪原上的企鹅,一扭一扭的,很有一些风情。 我俩同在一间对外进出口贸易公司,却在不同部门。不是很熟,仅限于点头打招呼的交情。由于汪小姐特有的短小身材外加洪亮的声音总是在楼道里回荡,外号人称:“大嗓门”。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 后来听说三十几岁的汪小姐开始拍拖,高八度的声音小了四度。再见汪小姐时总是一副幸福小女人的甜蜜情态。人也更加的丰满圆润,因而扭动的幅度也愈来愈大了。 稍后又听说在一次宴会上,汪小姐结识了正在办理亲属移民的刘先生,随即果断的甩掉前男友,甚至男方的下跪求情也难以挽回心意已决的汪小姐。一年半后,汪小姐跟随刘先生远赴美利坚。 几年后,我也随丈夫来到美国。无独不巧,当我去一间公司面试的时候,又见到汪小姐,理所当然的我俩又成了同事。 在这间拥有二十多位员工的小型进出口公司,汪小姐在进口部,专门审查进口文件和报关业务;我则在会计部门,业务上也有了一些直接的联系,加上原来又彼此相识,在孤独不易的异国岁月,我俩成了朋友。 在共进午餐的时候,汪小姐断断续续的对我讲了一些她的经历和家事。原来刘先生是由其兄长帮办的亲属移民,在国内时没有读过大学,无一技之长,英语又差,来美后一直在餐馆打工。而汪小姐则凭借在国内的进出口贸易经验,很快被这间贸易公司录用,成为白领。同时也成为家庭经济的主要供应者。对于汪小姐而言,刘先生已失去原来的那点吸引力和号召力。 在汪小姐的言谈话语中,越来越多的听到对刘先生的不满,指责,甚至控诉和藐视。 “有时候,真想休了他”,汪小姐恶狠狠地说。这句话渐渐的成了汪小姐的口头禅。 后来进口部门的主管辞职,汪小姐就成了主管。由于职位的上升,汪小姐开始有意无意间与我拉开距离。我也很识趣,敬而远之,心则安之。 公司里原来的会计主管,我的顶头上司李大姐,来自美丽且寒冷的松花江畔。长得修长清秀,为人冷漠傲然,讲起话来既快且冲。加盟公司很有些日子了。与汪小姐年龄接近,一直是老板的左膀右背,人称“半个老板娘”。虽说只是会计主管,因为把公司当家,长年没有假期,深得老板信任,所以其权利也横跨所有部门。俨然一代老板娘的架势。 据说汪小姐从进公司的第一天起,就看不惯李大姐的做派,并藐视其管理能力和水平。一直不服李大姐的管教。俩人明里暗里很较量了几回。而老板也顺水推舟的利用两人的争斗和矛盾,左右平衡控制全局以坐收渔人之利。比如李大姐每天率领会计部门的员工加班到六点,汪小姐则会将整个进口部门留到七点,而且统统没有加班费。 由于两人的勾心斗角和争宠献媚,公司上上下下掀起了大加班的热潮。原定五点下班,每个人却都自觉的越走越晚。后来发展到每晚七点时,整个公司仍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其中一位哥们儿因为公司正在帮他办绿卡,也许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有时竟然住在公司。 与此同时,汪小姐和李大姐的矛盾也日见白热化。 李大姐的得势是由于进入公司早,早来晚走,把公司当作家来经营。但李大姐的软肋则是夫妻感情太好,对老板只尽主仆职责,雇员之情。 而汪小姐正好相反。用越涂越红的嘴唇和越穿越短的迷你裙,被公司老板王先生重用,提拔,在员工的指指点点和不屑的眼光中,汪小姐做到公司经理的位置。经常看到汪小姐在老板的办公室,房门紧闭,无声无息的整个上午。所有员工也很识趣,不去打扰,乐得自在。 李大姐大全旁落,地位微妙。而汪小姐则恢复了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开始了吆三喝四,一人之下,余人皆下的辉煌时光。 有一次,我亲眼看见汪小姐向老板王先生发威。 那天,我复印好文件刚好从复印室出来。看到老板和汪小姐站在楼道里。 老板说:“汪,赶紧把报税的资料准备好拿给我。” 汪小姐眼睛一瞥,气汹汹的说:“早放到你桌子上了。”话毕,头一甩,撇下老板,扭动着沉重的身体昂首离去。 剩下尴尬、气愤和满面怒容的王先生僵在原地。搞得我进退两难。 第二年,因为丈夫工作的变动,我离开这座东部小城,来到南方。 尽管我离开公司,但与汪小姐一直保持着断断续续的通话联络。由于不存在同事关系,两人的关系反而更接近一些。汪小姐便用她一惯的大嗓门肆无忌惮的向我讲述她与老板之间的微妙关系,和其夫刘先生的种种不是。我也就是那么一听,不知该说什么。 有一次,汪小姐一反常态很甜蜜的轻声说:“老板是一个很有魅力很懂得女人心思的男人,总是非常细腻的照顾我,我活到四十岁,终于体会到了恋爱的感觉。我这辈子就跟定他了。老刘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都呆在厨房,满身油烟味。只会做饭,其余的都笨到家了。跟他在一起没有一点激情。我打算提出离婚。你觉得怎么样啊?” 我踌躇了几十秒,才斯斯艾艾的说:“孩子怎么办呢?” “唉,我现在唯一有点犹豫的就是儿子。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烦死了,再联络吧。”汪小姐有些垂头丧气的收了线。 以后的几次通话,汪小姐再没有提起老板王先生。出于不想参与介入及对他人隐私的尊重,我也没有问过。只是聊一些南部的气候,以及孩子的中文等闲篇儿。 以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接到汪小姐的电话。我自己也忙于一边读书一边工作,同时在这座弥漫着咸湿海风的的石油城里,又接识了一批新的朋友,与汪小姐渐渐的疏于联络了。 有一天,记得是一个炎热的盛夏黄昏,又一次听到汪小姐同样热烈的大嗓门,“我离婚了,准备与老板结婚,他正在办离婚。” 我问汪小姐:“那你儿子怎么办?” “归我,但是老刘负责生活费。” 我又问起其他同事的近况。 “李大姐被解雇了,其余人都还在。” “噢,李大姐被解雇了,因为什么?”我的心里有点为李大姐报不平。 “公司效益今年非常不好,李大姐拿的薪水又多,不解雇她不行。现在开始,我要重新整顿公司。老板现在只听我的。”汪小姐的语调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未来老板娘的气势, 又过了半年,在飘着绵绵细雨的一个周日清晨,清脆的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刚抓起电话,另一端就响起汪小姐惯常的大嗓门,激动的向我控诉老板王先生的伪善,下流和欺骗。 当我从怔愣中逐渐的缓过劲来,慢慢的明白原来王先生根本就不想与太太离婚,王先生是一个非常相信命的人,认为自己的成功和财富的积累皆缘于太太的“旺夫命”,而和汪小姐不过露水情缘一场。 习惯于玩弄男人的汪小姐怎可忍受被人玩弄的滋味,“我要报复,我一定要报复”汪小姐狂怒的大嗓门快将我的耳鼓膜震破。 我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满身长出嘴巴来安慰愤怒的汪小姐,就这样,电话在她的怒駡和我的劝慰声中挂断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隔三岔五的总是想起汪小姐来,又会有一些感慨和惋惜在心中。 时光在忙忙碌碌中又过去了大约一年,渐渐地,我已不常想起东部小城和汪小姐的故事。而逐渐的习惯了南方的绵绵阴雨和炎炎热浪。 在千禧年的圣诞节前的一个周末,我所居住的这座南方城市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皑皑白雪遮盖了幽幽绿草地,大片大片的雪花仍然不尽兴的飘洒着。在这个飘着雪花的严冬早晨,我不禁又想起了每到冬季就大雪不断的东部小城,自然而然的也忆起了汪小姐,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正在胡乱猜想中,电话骤然间响起来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拿起电话生怕惊醒美梦中的儿子和先生,“哈罗”,我压低着嗓门。 “嗨,小梅,我是汪姐,你怎么样啊”, 我一听是她赶紧说:“啊哟,真的是你耶,我正想着你呢,我们这里今年下了一场十年不预的大雪,你还好吧”? 我的问候又一次的打开了汪小姐的话匣子,她滔滔不绝的讲述铺天盖地的倾诉出来。 原来,王先生根本没有打算离婚,只是在拖延,也许想享受齐人之福吧。而汪小姐却早已离异,放弃一切,整个心思想着嫁给王先生。 在两人谈判破裂之际,王先生企图以五万块钱了结此事,后增加到十万元。怎奈汪小姐拒不同意。并指明两条道路,任由王先生选择:其一,与汪小姐结婚;其二,补偿汪小姐五十万元。对爱钱如命的王先生来说十万元已经要了他的半条命,怎舍得再多拿一分半毛呢? 在僵局中,汪小姐破斧沉舟请了律师准备控告王先生性骚扰,不管官司或输或赢,先把他搞臭在说。 尽管视钱如命但却更爱面子的王先生,在那个小城的华人圈子中颇有名气,而且又有两个已长大成人的儿子,还有为自己带来财运好命相伴大半生的结发老妻。如何面对身败名裂家庭破碎的结果和舆论压力。更何况王先生已然害怕了心机深厚的汪小姐,怎肯自投罗网呢? 汪小姐则看到了他的弱点也击中了他的软肋,一如既往的坚持着,绝不松口。在这情形下,王先生举了白旗,在律师的协调下,两人达成协议:王先生继续雇用汪小姐,年薪十万元,任职总经理,且一次性付给汪小姐二十万元,并支付所有的律师费用。 我劝说汪小姐:“既然情谊已了,何必再在一处天天碰面呢,何况董事长总经理朝夕相对,情理又何堪,不如另找工作,再谋发展。” “我不怕,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我跟他只是因为他有钱。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一个烂老头罢了。我虽然不算漂亮但却比较聪明,你别那么天真,男人有几个好东西。没有男人可以抗据的了诱惑。我就是掌握了男人的心理,所以才能击败他们。哼,他想骗我,我要让他尝尝后果,跟他天天见面就是为了刺激他。让他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的。”汪小姐振振有辞的反驳着我的建议。 电话再一次的归于寂静,而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复。 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风,也吹的更起劲了。 天空一片迷朦,大地一团白雾。风扬起雪花满天飘舞,天地岁月模糊不明,这般的飘忽不定,如此的令人难测,是否一如人的心机呢? 五年后,我随先生离开南部,西迁北加州。在欢庆春节的晚宴上,一位通体廉价珠宝浑身乱颤的胖妇人微笑着向我扭来,我礼节性的回以微笑。 “小梅,我是汪姐耶,不认识了?”我仔细一瞧,可不是汪小姐吗!只是化妆很浓,人也更圆,却没有怎么见老。我们俩互相问候着,诉说着别后彼此的情形。 正在兴高采烈的交谈中,走来一位胡须很长,身形高大的美国人,亲热的将汪小姐搂在怀里。我怪异的看着,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汪小姐为我们作了介绍: “这是我先生麦克,这是我以前的同事小梅。”我赶紧与麦克握手问好。 吃饭当间,汪小姐告诉我,两年前,老板王先生偷偷的将公司卖给他人,拿着现金与老板娘跑回台湾安享晚年去了。 我开玩笑说:“那是被你吓得吧。” “谁知道呢?公司卖掉后,我有一年找不到工作,儿子正好又在上大学,老刘根本拿不出钱来,日子过得很苦。我就从东部搬到西部投靠了一位远亲”汪姐诉说着自己的艰难和不易。 “老板当时不是一次付给你二十万吗?”我充满了怀疑的问道。 “唉!别提了,我都拿去炒股票了。本来想凭我的智力和运气大赢一回。这辈子就算衣食无忧了。结果都被套牢了。我买股票的那家大公司,一夜之间破产了。一年前,又找到现在这份工作,麦克是我的同事。我们刚刚结婚。”汪小姐回答说。 “那恭喜你呀!”我言不由衷道。 “什么恭喜不恭喜的话就别说了。也不知怎样呢?不过先顾眼前吧,麦克现在付房租和所有的水电煤气费用,我负责饭钱。反正一天只作一顿晚饭,也花不了多少钱。老美有时算不过帐来,我就能蒙且蒙蒙他吧。” 晚宴后舞会开始。汪小姐随着人们三三俩俩的下了舞池开始起舞。我和一些舞技不佳的人闲聊。 来自北京的李雨欣走过来跟我搭讪;“你认识汪姐呀?” 我说:“是的,我们以前在国内是同事,在新泽西又是同事,后来我迁到了德州,慢慢的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算算也是缘分。“ “你知道吗?听说两年前,汪姐在新泽西走头无路时,来这里投奔老赵。据说两人还是五代以内的亲戚,当时穷的连房子也租不起,是老赵收留了她。你可不知道,当初两人儿好的跟年轻人谈恋爱似的。汪姐甜言蜜语哄的老赵都不知东南西北了,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她。老赵还托人给汪姐介绍了现在这份工作。这不才几天的功夫儿,汪姐认识了麦克。就看不起了做大厨的老赵。也就仨月儿的功夫儿,就跟麦克结婚了。你说这人咋这样呢。、、、、、、” 耳边回荡着李雨欣的话,我看着在舞池中摆动着滚圆的身体奋力起舞的汪小姐。拼力昂着头与身形高大的麦克亲密的交谈者。心中五味杂沉,但愿这一回她是找到了真爱。 接下来的日子里。汪小姐沉浸在新婚的甜蜜里。我呢,则是又生了老二,没有继续找工作。整天在家里与奶瓶,尿布为伍。送老大学中文和钢琴。带着老二晒太阳,还的收拾屋子,一日三餐的忙乎着。 在茫茫碌碌中时间如飞而去,转眼间老二已经两岁了。我经常带着小儿子去公园草坪,选一块地方坐下来,看着两岁的小胖子跌跌撞撞的跑来跑去,很是满足开心。有一天,兰天白云下,我正独自欣赏着儿子的百米冲刺,并张开双臂抱过乐呵呵的宝贝儿子,亲着小家伙细腻光滑的小脸。 “嗨,这不是小梅吗?”耳边想起一个人的声音。 我赶忙抬起头,“咦,李雨欣,是你呀,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怎的,两年多了。上次见你时刚怀孕,现在儿子都满地乱跑了。”李雨欣感叹着。 我抱着儿子让他喊阿姨,“阿姨”儿子奶声奶气的叫道。叫完后就又跑走了。 “你知道吗?汪姐的先生麦克去世了。”雨欣神秘的说。 “啊呀!我不知道。才结婚两年多。上次见着麦克觉着满年轻的,我还想看起来比汪姐要年轻许多。唉,真是。我也是瞎忙,上次聚会后,再也没有联络。那我抽空去看看汪姐吧。”我满心的叹息。 “唉,汪姐也活不久了。”我大吃一惊。只听雨欣接着说:“麦克得的是爱滋病,已经传染给汪姐了。医生说也就一年半载的事儿。” “现在不是治辽爱滋病有突破吗?不是有什么明星治好了吗?”我马上想起刚看过的新闻报道。 “那得需要多少钱呐?”雨欣不以为然的甩了一下头。 我和雨欣无言的坐在席席的和风里,各自沉默了很久。直至小儿子再一次的跑回来,扑到我怀里。才打破了寂静。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汪姐,如何去宽慰她的心,满脑子都是汪姐的影子,年轻,狂妄的,高傲的,冷酷的,热情的,满有心机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汪姐呢?
于是,我和李雨欣约好时间,准备一起去看望汪姐。 临别时,雨欣突然又说:“还有一件事儿,听说汪姐信了什么基督教,就是耶稣十字架什么的。一有人去看她,她就开始传教,还总对别人讲要认罪悔改。才能进天堂。你可小心点。她一往那地儿引,你就赶紧岔开。别人还有罪了,我看谁都比她好。她要能进天堂,差不厘儿谁都可以进。反过来,你说汪姐这人还真爱赶时髦,总出新花样儿” 儿子吵着喊饿,我和雨欣就告辞分手了。 过了几天是个周末,先生照顾两个儿子。我和雨欣与汪姐联系好后就直奔她家。开车到汪姐住的公寓。找到门牌号后,轻轻的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走出来开门。 门开后,瘦成排骨的汪姐笑眯眯的站在我们面前,“快进来,小梅。”汪姐拉着我的手进了客厅。只见小巧的房间窗明几净,花瓶里插着盛开的康乃馨,飘散着淡雅的花香。原本个子就小的汪姐因着消瘦越发显得小了。走两步就开始喘息。 我们坐到了淡绿色的布面沙发上。我凝视着相识近二十年的老友,曾经怎样的老谋深算,如何的心机深沉,又有怎样的震耳大嗓门儿。而今却象一个干扁了的冬瓜,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且被宣判了死刑。根据我对汪姐的了解,今天我是准备好了耳朵来听她抱怨的,我想,如果这样可以减轻她的痛苦,我又为何不可以倾听呢? 汪姐坐在我的对面。含笑看着我。“小梅,听说你又生了一个儿子,本想去看看。却走不动了。怎么,你先生和两个儿子都还好吧。”汪姐少气无力的说. 我有些吃惊,汪姐以前给我打电话,从未问候过我的先生及儿子。每次总是滔滔不绝的讲诉她自己的事情。现在自己绝症在身,反而先来关心我,弄的我有些不习惯了。于是赶紧说:“好,好,都很好。” 以前在国内时,对于身患重病的人,只能瞒着,藏着,不让本人知道。我也不知道汪姐对于自己的情形究竟明白几分,也就不敢贸然讲话。只是一味的哼哈着聊些闲事儿。 也许聪明如汪姐已然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接着说:“我得的是爱滋病,医生说少则半载,多则一年。麦克就是一年头上走的。” 她歇息了一下,“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对我有看法,认为我势力。。。”我赶紧说:“哪里,没有的事。”此时的我都觉得自己虚伪,不坦荡。 汪姐接着说;“以前我只想到自己,自私自利,从来也没有考虏过别人的感受,处心积虑的为了达到目的而不则手段。伤害了许多人的感情,最终却是害了自己。我谁也不怨。只怪自己自以为是,机关算尽。” 汪姐的话让我跌破眼镜。她好似变了一个人。这还是我所认识的汪小姐吗?那个永远是全世界都对她不住的汪小姐。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听觉、视力和大脑。突兀,惊怔,讶异。唉!可怜的汪姐病的糊涂了。千回百转神思飘忽间又听到了汪姐低沉的声音: “一年前我刚知道麦克得了爱滋病时,恨不得一刀杀了他。觉得他太可恶了,自己要死了,还拉个垫背的。不久,我的检查结果也证实是病菌携带着。我万念俱灰,我才五十多岁。就走到了尽头,前头一片黑暗。你知道吗?” 我憋住眼泪劝慰汪姐:“现代科学越来越发达,听说治疗这种病也有了一些突破,别太灰心。还是往好处想。” 汪姐挥了挥手,示意我不要讲。 “你不用劝我,人走到了尽头,就是神的开头。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明白过。我现在相信基督耶稣。如果早几年信就太好了。不过神有祂自己的时间和美意。” 雨欣对我挤挤眼睛,意思是怎么样,我说对了吧。汪姐开始向我们传教了。我赶紧打岔:“现在还是先治病,后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汪姐说:“我讲的是比治病更重要的。你先听我讲完。教会的人不知怎么打听到了我的情况。就有两个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姐妹天天来我家,帮助我们做家务,还给我传讲福音。我烦的时候还对她们很不客气的说‘少在这讲这些,人死如灯灭,今生都这样难,那能顾的了死后的事情。你们是没有走到绝处,才能无关痛痒的扯些闲事。’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其中的一位李姐妹,在一年之内相继失去丈夫和独生女儿,不久又发现自己身患乳癌。还天天来我家帮我们的忙,而且性格开朗喜乐充满了乐观,一开始我很奇怪,曾经问过她。她告诉我,她也曾有过悲痛欲绝的时候,是神的爱抚慰了她受伤的心。因为她知道自己会与先生和女儿,终有一天在天堂见面。我听了真觉着新鲜,也有点不以为然。不过既然她们原意帮忙,我也就照单全收。 她们却全然不再意我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帮着我,渐渐的我开始相信了她们所说的神。在我决定相信的一刹那间,仿佛一道亮光照亮了我的心,我也开始变得喜乐起来,抱怨也没有了。尽管麦克害了我,神要求我原谅他,我就可以得平安,我听从了神的话。在他弥留之际,我照顾他并为他送终。我不知道我的日子还有多少。但是感谢神赐我平安喜乐和永生。我不再惧怕死亡,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在天堂了。” 汪姐的语调里满了平和,病容枯黄却神采飞扬。这是有点奇怪了。汪姐的变化如此之大,简直令人难已置信。如果真有这样的神,那可真是神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见汪姐显出倦态,就告辞出来。 我和雨欣谁也没有讲话,要在以前,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一场热烈的讨论和猜测,因为汪姐的故事和变化,震撼了我们,突然间,似乎看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谁又能比汪姐好多少。如果自认为好,也只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差别。对于汪姐的遭遇,我们是否也有过些许的看热闹的心思?所以我和雨欣无言的站立了许久,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各自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满心的困惑和好奇,满脑子晃来晃去的都是汪姐的影子。二十年前踌躇自得,企鹅般扭动着丰满身子的汪姐;东部小城用尽心机,使绝手腕的汪姐;大嗓门的汪姐;愤怒的汪姐;誓言要报复的汪姐;以及眼前枯瘦干扁的汪姐;轻声细语充满感恩的汪姐;拥有健康权利和金钱时满腹抱怨的汪姐;在身患绝症生命垂危时却充满赞美和喜乐的汪姐;讲到天堂时满眼发光神采焕发的汪姐。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汪姐呢?我的心思意念开始陷入了深深的关于生命和天堂的思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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